黃仲鳴

《水滸傳》是「武俠小說」？是「歷史小說」？「武俠」者，主要是有「武」也，是否有「俠」，那就見仁見智了。但「歷史小說」，卻令一般學子有點摸不著頭腦。

《水滸傳》屬「歷史小說」，見諸魯迅的《中國小說史略》第15篇〈元明傳來之講史（下）〉。他開篇即說：「《水滸》故事亦為南宋以來流行之傳說，宋江亦實有其人。」既是「實人」，當是歷史人物，《宋史》亦有記載。魯迅的《中國小說史略》影響後來的小說研究極大，不少學者景從。

魯迅將《水滸傳》列為「講史」：「其劃分的標準是，除了依據正史演義者，『敘一時故事而特置重於一人或數人者……則亦當隸於講史』，其中包括了《水滸傳》等小說。」其後，北京大學中文系編撰的《中國小說史稿》便將《水滸傳》列為歷史小說。

齊裕焜的《中國歷史小說通史》如此界定「歷史小說」：

一、歷史著作與歷史小說之間的根本區別在於前者是科學，後者是藝術；這是歷史小說與一般小說所共有的屬性。

二、歷史與歷史小說之間的關係是生活與文學之間的關係。歷史小說是「取材於歷史」的小說，在處理文學與生活的關係上，它多了一層與歷史的關係。這是歷史小說與一般小說不同的個性。

三、歷史小說對歷史有一定的依存關係，因此，它有責任尊重與維護歷史的嚴肅性，即作品中主要的歷史事件和主要人物應該有史實的依據；作品中的文化心理、社會風尚、生活細節應該有一定的歷史階段性，不能隨心所欲。

四、在主要人物和時間不違背歷史事實的前提下，對歷史進行總體審美把握，遵循藝術創作規律，對歷史進行重新審視，透過紛繁複雜的歷史現象，洞燭其中的內在真實、本質規律，以便在藝術轉化時對歷史生活作出更深刻、更真實的反映。

以上引自樓含松的《從「講史」到「演義」》（北京：商務印書館，2008年），他指出，從這界說，齊裕焜剔除了《水滸傳》為「歷史小說」，但卻將魯迅《故事新編》作為「現代歷史小說的重要作品」，如此論述，真是笑話也，和他所作的「定義」有點風馬牛。樓含松說：「其實《故事新編》完全是隱喻性作品，其創作特色之一就在於顛覆了『歷史的嚴肅性』。由此可見，這個歷史小說概念的界定是不能自怡的。」

齊裕焜的歷史界說本來是可取的，是「狹義的歷史小說」，用此來定義歷史小說，捨棄《水滸傳》，可以；但卻將《故事新編》歸之入內，有點矛盾吧。傳統歷史小說承自史傳，加上野史筆記演繹而成，這包括民間的講史、說書人的「天花亂墜」；這雖離「真實歷史」甚遠，但《故事新編》中的神話傳說卻完全與歷史沾不上了邊。

由上所述，《水滸傳》列入「歷史小說」，確比《故事新編》更為恰切。我認為，將《水滸傳》列為「武俠類」比「歷史小說」更佳。是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