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這木魚書文詞綺麗,瑯瑯上口。 作者供圖

黃仲鳴

拙著《香港三及第文體流變史》,將木魚書指為三及第始祖。因為,這是當年看了兩書《花箋記》《二荷花史》後,文白粵三語夾雜上口,遂覺地方說唱文學之妙。

最近再讀《二荷花史》,更覺所用粵語比《花箋記》更多更可誦,且看:

「生見船開人已遠,暗中心事益如癲。隨舟跟著佳人去,唔想水窮橋斷路難前。正係一見便睇真似夢,望來雖近遠如天。白生此際情難禁,轉身還復向亭邊。只見印苔香屐留痕淺,佢就指將來對若雲言:『嗰個正係那人遺跡了,你睇細得如同一個錢,你知佢係誰人否?做乜嬌姿有咁可人憐。佢係碾玉生為雙姊妹,團香胎作兩嬋娟。楊柳比腰無異軟,芙蓉如畫一般妍。哩下點得識佢名與姓,我就移家遷起佢牆邊,我就請人通信息,我就安排金屋貯嬋娟。』」

《二荷花史》成「書」比《花箋記》後,大約是清初之時,被稱為第九才子書,凡四卷六十七則,而《花箋記》則列為第八才子書。二書文筆之妙,確堪稱才子書。

所謂「二荷」,乃指兩女子:裴麗荷、何映荷。主人翁為南海書生白蓮,因夜讀小青詩集有感,夢見青娘以並蒂蓮相贈,經歷重重波折後,白蓮終與「二荷」成眷屬,又納婢女凌煙與名妓紫玉為妾。這是典型的「四美聯歡」才子佳人故事。

中山大學徐巧越據《二荷花史》唱詞中的方言詞彙,應出自東莞才人之手,最早流傳於莞城地區;流傳至廣州後,當地書坊購置藏板並刻印發行。由於省城的監察制度相對嚴格,文中那些為清朝政權所忌諱的字眼被刪去,但它們在莞城書坊出版的版本中卻得到保留。

《二荷花史》的地方語料極為豐富,是研究粵方言發展的重要資料庫,徐巧越說:「這部木魚歌本的語言,既有典雅的稀章繪句,也不乏通俗的方言俚語,其中尤以婢女凌煙與綺琴的唱詞最為生動。在『園亭步和』一回,綺琴一語點破二荷嬌娘對白蓮的心思,凌煙笑言:『你個細蚊言語亦參詳,今你尊庚年十二,咁久放來係哩個屁香。』『細蚊』是粵方言中特有稱呼小孩子的一種表達方式,『細蚊仔』即小男孩,『細蚊女』則是小女孩。」

因此,在研究粵方言和三及第文體,除較早的《花箋記》外,《二荷花史》絕不能遺漏;我在寫《三及第文體流變》時,只是「蜻蜓點水」,未作深入研究,實是遺憾。且看這絕妙好詞:

「白生一見魂飄蕩,惜玉情懷更覺牽,就阻若雲低說道:『我地此行真亦不徒然!你睇池畔這雙穿白個,唔止月中飛下兩雲仙!唔好大家行過垂楊岸,近些來去細觀瞻。』若雲帶笑稱:『來去,等我睇佢做乜咁貂蟬。』遂即扶肩同舉步,輕輕行過綠楊邊,藏身正欲來偷看,唔想驚動幾個梅香美少年,齊聲道:『有人來了,請眾嬌嬌好下船。』」

唱詞韻妙悠揚,有情有景,怎不「魂飄蕩」!真三及第好詞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