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仲鳴

漢家正統自英雄，百戰如何轉眼空？

憑弔金陵天子氣，啼痕猶灑杜鵑紅！

看官，上面那首七絕詩，來自一本書的第一回。哪書？黃世仲的《洪秀全演義》也。詩是悼太平天國之亡，奈何在權力傾軋下，整個運動真的進了「天國」。

在第一回中，已見黃世仲的民族主義，即是以「漢族」為正統，達到他反抗滿清的目的，更見他感慨「漢家」的悲慘命運。其言也哀，特引之如下：

「三代而後，異族憑陵中國已非一日。漢高斬蛇起義，六年間推到嬴秦，奠定基業。四百年後，魏、晉間十六國蹂躪西北一帶，傳至六朝，始得唐高掃除梟獐，漢家種族重見光明。及五代年間，異族互相割據，把中原土地瓜分魚爛。雖得宋太祖洗淨蠻氛，不料百年來金人入寇，僅得南渡半壁偏安。未幾，蒙古乘宋室頹弱，入主神州……猶幸胡虜無百年之運，果然明太祖崛起草茅，光復中國。傳至二百餘年，那些賣國之徒，……或開門揖盜，或迎降新主，便把好端端的二萬里山河……奉讓滿洲人……」

寥寥幾筆，便概述了中國歷史受到異族的蹂躪統治。直到孫中山革命成功，這些異族全歸於中華民族；惜乎黃世仲雖見驅除韃虜，但未見共和大興，就此慘死革命派胡漢民之手。不亦惜乎！

《洪秀全演義》正是黃世仲寄望太平天國，以驅除滿清為志向之作，可嘆雖見「天子氣」，卻落得個「杜鵑紅」的結果。是書版本甚多，我所據的是1981年湖南人民出版社，皆因是書繡像甚多，可見洪秀全、石達開等的英氣。它的〈出版前言〉也佳。本文題目「不殘的書」，即出於此。〈前言〉說，書凡54回，1905年起連載於香港《有所謂報》和《少年報》；1906年《中國日報》社印行單行本，章太炎作序，對太平天國有高度評價。黃世仲「為了通過小說宣傳反清革命，將清族人入關稱帝視為『亡國之慘』，章太炎的序文也稱清朝政府『偽主』、『虜廷』，表現了大漢族主義的觀點。」是書只寫了54回，但其後有續筆，可見這書甚受讀者青睞。據〈前言〉說，後來上海廣益書局在54回後，續寫了86回，易名《洪楊豪傑傳》，惜乎續寫者的觀點與黃世仲迥異，所續各回對太平天國有不少污衊攻擊之詞，而且文筆拙劣。此外1949年前還有坊間印行的《繪圖洪秀全》一書，共分十集，把黃世仲的54回稱為前四集，後面又續寫六集計120回，對太平天國革命誣衊攻擊之處甚多。黃世仲若在生，必定氣到嘔血。〈前言〉說，是書將原著54回印行，「書雖未完成，卻已經寫出了太平天國革命由醞釀發動到走向如火如荼的高潮，終因內部外部諸原因遭受挫折開始退居守勢這一主要過程，故事已經完全展開並且轉入結束，創造的人物形象也已經臻於完整，可以認為是一部並不『殘』的書。」

以演義來看，這部書所據史料甚多，可信，也見黃世仲歷史小說確是一絕。